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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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極陰之暗當頭,天門外廝殺聲一片。

像是被鮮血染紅,極陰的黑沈中慢慢洇出片片紅色,逐漸與滿目的黑分庭抗禮。

報信的神官顫顫巍巍,九灼從盤坐中起身,沖天帝擡了擡手,目光卻仍集中在半空。

天帝意會,面向神官,“傳令,敲天鐘三響,不許邪魔踏入天門一步!”

神官精神一震,“諾。”

天鐘三響,即為三界限於危急,召三界神佛共同抗敵,人間修仙者亦會受到感召。

……

“嗡——”

一聲響,天界雲霧翻湧,禽鳥齊飛。

天際朵朵金花飛來,是未參與肅清之亂的隱世神佛。

“嗡——”

二聲響,地界山川同震,百獸齊吼,大千世界修仙者魚貫應詔而出,前往人界對抗災禍。

“嗡——”

三聲響,無數黑色神甲的神兵如潮水般湧出,分不清他們是從何處而來,但他們近乎以神速,將邪魔大軍逼退至防線以外。

而凡間領頭的身影,是剛剛從雲霞仙島離開的微乙,天界領頭的,分明是早就被陰神一道法旨罰下界的命理道君玄蒼!

縱然眾神皆在雲霞仙島維持萬道天網,沒法前往天門,但道法將三界各處的對戰細節都一清二楚地反饋回來。

但此時沒有神仙在意玄蒼是怎麽回來的,眼見著屠戮生靈的邪魔大軍被步步逼退,眾神將要到嗓子眼的心也緩緩落下去。

看來陰陽道祖和天帝早就留有後手,專等幕後黑手露出獠牙,才亮出招來。

眾神的心神都被三界戰況牽引,沒有看到頭頂血紅之色越來越盛,那是邪妄尊主在吸收源源不斷的傷亡戾氣,力量不斷攀升。

就在紅色即將將陰極之暗蠶食殆盡之時,半空的結界陡然一變,將一切都遮掩而去,司傾和尺遠的身形也消失不見。

結界變化的一瞬間,九灼看到尺遠周身冒出密密麻麻的血紅觸手,全都朝司傾包裹而去。

司傾身後白光萬丈,在迎上那些觸手的同時改換了結界,阻擋了下方視線。

九灼眸色一縮,騰身而起,就要追趕上去。

但司傾沒有在半空留下一點痕跡,分明拉著尺遠進入了別的界域。

司傾!

……

在尺遠的邪煞之力持續攀升之時,司傾就做出了判斷。

邪妄尊主本身的力量不足為懼,但三界之內,所有邪念、驚悸、悲痛,乃至死氣,都會成為他的養分。

不僅太含豢養的怨民之力,就連陰暗之心蠱惑出的眾神邪念,都有九成被他攝取。

加上他故意挑起三界之戰,所為的也是汲取力量。

除卻邪魔的,那些傷亡受害的生靈、修士和神兵的情緒也是他的倚仗。

這麽一只邪妄,在三界之內膨脹,就算三界戰局最後會勝,也會毀在他手裏。

所以司傾當機立斷,撕開虛空,在尺遠的數條觸手襲來之時,拽著他進入裂縫,並在進去之後將裂縫痕跡全部抹平,斷了他攫取力量的源頭。

也在這一拽時,陰神防護被破開,有兩條觸手趁機貫穿了她的肩頭,鮮血成了新界域內的第一抹顏色。

司傾悶哼一聲,斬斷觸手,向後飛退,與尺遠拉開距離。

尺遠失去觸手,又被斷了後路,眼睛血紅,怨憤地盯著她,“陰神道祖果然機敏,不過在這個地方,你死了,外面連個屍體都找不到。”

邪妄觸手造成的傷口,無法輕易止血,司傾在用陰極之力控制住血口,卻還是被染紅了衣裳。

如果再多幾個同樣的口子,她還真得死在這兒。

不過不會了。

司傾擡手,擦去嘴角的血跡,陰極之暗籠罩整個界域,陰神之勢鋪天蓋地席卷而下,“邪妄尊主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
話音未落,九條白綾直襲尺遠面門,威勢帶動風聲,錚錚而響。

尺遠靈活躲閃,一時竟與司傾打成平手。

虛空裂縫間的新辟界域被巨大的威能所攝,扭曲震動,沒多久就裂開新的裂縫。

但通往三界的那一面被司傾死死封住,沒有一絲波動能夠溢過來,成為尺遠的養料。

又是憑空對接一招,司傾後退三步,吐出一口血。

尺遠倒飛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,吐血不止。

尺遠本就不是憑借自己本身的力量,沒了養料供給,根本無法抗拒陰神至陰至暗之力,傷口更加無法覆原。

只是他身著紅衣,才看不出來身上到底有多少血,相比之下,司傾的衣裳幾乎被血染紅,所以看著比他傷勢更加慘重。

司傾側頭,看了眼肩上仍在流血的傷口,眉頭微蹙,至黑的眼睛轉回,看向掙紮許久才重新站起的尺遠。

不能拖了。

這玩意再不解決,她怕是真的要陪葬。

九灼那廝,會生吃了她。

司傾閉上眼睛,神通運轉,額心若隱若現浮出一朵霜花。

霜者,萬物將滅之前兆也。

陰極之道,萬物傾滅之不覆也。

陰神之力,乃傾滅之力,傾滅於虛無,覆滅於至極,萬事萬物,不能逃也。

尺遠搖搖晃晃站穩,眼看著司傾身上光芒萬丈,甚至照亮了滿目的陰極之暗,他明知道放任下去,她下次出手,必然會將他剿滅於無形,但被籠罩在那光芒之下,卻只將滿心寂滅,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心。

司傾額心的霜花越來越亮,尺遠看著那朵花,絕望之意越來越重,甚至兩條膝蓋不由自主地向下彎曲,想要臣服。

臣服!

尺遠心神一震,清醒過來。

對,他是要天地臣服,他要天地為他所控,而不是他臣服他人!

尺遠驀地閉上眼睛,強行控制自己不受蠱惑,握緊血紅的邪佞之刀,騰空而起,像司傾劈斬而去!

就在同時,鋪天蓋地的陰極之暗一擁而上,將他團團包圍,化作一絲絲寂滅鉆入他的傷口。

“啊啊啊啊啊!”

身體被註入至純至凈的陰暗力量,拆解皮肉的疼席卷而上,尺遠在陰暗之間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。

他以邪佞陰暗為生,卻被最純粹的陰暗完全分解。

尺遠用盡全部力量抗爭,逼退一股陰極之暗,另外一股又包圍上來,絲毫喘息空間都沒有留下。

他只能看到自己的手,自己的腳,身體從四肢開始慢慢化成虛無,融進陰極之暗裏,沒有任何辦法。

下方司傾身上的白光閃爍不定,額心聖潔的霜花似乎慢慢染成淡紅,白光每閃一次,淡紅就被驅逐一次,但隨著白光越來越弱,那紅就絲絲洇出,蔓延到整朵霜花的脈絡。

當尺遠只剩下最後一絲意識時,清楚地看到那種至美至聖的臉上,開始遍布邪氣!

尺遠徹底被陰極之暗吞噬。

司傾身上最後一抹白光也完全消失。

取而代之的,是她額心一朵至邪至紅的霜花。

肩頭的血開始凝滯,滿身的血染紅全部的衣裳,血紅的衣裳,與那朵紅色的霜花,相生相應。

邪氣逼人。

司傾緩緩睜開眼睛,擡起冰透蒼白的手,撫上額心。

至黑至暗的眼睛同樣被洇上血色,流轉之間,瞳仁突然定住。

就在她的對面,不過十步遠的地方,挺拔清聖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著,暗紅的瞳眸,定定地看著她。

玄黑的衣袍與陰極之暗近乎融在一起,但上面金線織繡的霜紋,恍惚間有些刺眼。

九灼撕開一處又一處虛空,才找到這裏。

然而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司傾睜開一雙血色的眼睛。

處處裂痕的界域內,陰極之暗失去管控,呼嘯不止。

邪氣與陰極之暗混在一起,分不清哪裏是邪氣,哪裏是純粹的陰極之暗。

耳邊似乎有鬼哭狼嚎。

司傾滿身是血,血腥氣溢在空氣裏,近乎刺鼻,流淌進血液裏,匯進心臟,讓心臟都為之緊緊縮在一起,刺痛難忍。

司傾站在原地,血色的眸子有些呆滯,好像不知道要做什麽。

九灼一步一步靠近她。

十步之遙,卻恍若隔了十萬年,怎麽也走不到。

但距離總是能夠縮短,他最終還是停在了她咫尺之距內。

司傾仰頭看他,神情木然,像是不認識他是誰。

九灼緩緩擡起手,觸到她額心妖異的霜花,觸手冰冷,還有邪氣要順著他的手,鉆入皮肉。

修長的指尖顫抖。

暗紅的瞳仁顫動,喑啞的嗓音艱澀,“司……傾……”

司傾血紅的眼睛轉了轉,好像才緩過神,“夫君?”

兩個字,猶如最後一道光,突兀地鉆進九灼耳朵裏,讓緊縮在一起刺痛的心都為之一緩。

“你叫我什麽?”

司傾歪了歪頭,好似好玩,故意將話音在舌尖輾轉之後才吐出來,“夫君。”

九灼眼底本來黯淡的光澤亮起,抓住她的手,“你還記得?那還知道自己是誰嗎?”

司傾:“陰陽相生,你是陽神,本座自然是陰神。”

九灼眼底的光徹底亮起來。

她還有神智,還沒有完全被邪念侵占,還能救回來。

九灼緊緊抓住她,目光落到她的傷口上,指尖閃著金光,在她肩上點了兩下,止住血口。

司傾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,眉頭突然一皺,“臟。”

九灼眸色一動,“不疼?”

司傾把手從他手裏抽出去,彈在被血染透的衣裳上,“本座不怕疼。”

但她接著就發現她用不了法力,根本彈不走血,眉頭不由皺得更緊,一副極其不悅的樣子。

九灼明白了她的意圖,重新抓住她的手,“夫君給你弄幹凈。”

司傾果然停下手,眨眨眼睛,期待地看他。

九灼唇角一動,認真地掐了訣,把她渾身上下都清理幹凈,一塵不染,“好了……”

九灼話沒說完,司傾的身子就是一軟,倒了下去。

九灼一把接住她,看到她禁閉雙眼,神色立刻慌張起來,“司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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